他娘可“人眼”太看人高了,他赵贵要是能有这个本事,还用得着打光棍打到现在?
还用得着求着她介绍对象?还用得着处处看她脸色?还用得着这么窝囊的眼巴巴的真等他大哥先搞上对象娶上媳妇儿?
他们老赵家的种,可不早就播满海边的石头缝儿了!
说这些!
赵贵怂了,妥妥地怂了。
比起只是预计,又还没真切发生的悲惨生活,还是一辈子打光棍这件事——对他来说更吓人一点。
那天去看完老房子,又自己想了一堆,回家中看见赵春花和赵富,本来想装作被欺骗的样子发顿脾气再顺便敲诈点好处,临了还是俏么叽儿地熄了火。
算了,这事情基本已成定局,他这个时候再闹,怕是也讨不到什么好了。
万一再把他娘惹毛了,来个破罐破摔,把之前装可怜谈好的条件都直接作废,那岂不是更完蛋了。
唉,话说虽然不好听,却是事实。
赵贵这会子,根本没那个本事跟他娘掰腕子,他也没那个勇气自己滚出去这个家门,靠自己养活自己……
再说了,这也不是有勇气就成的,这个勇气,他一时冲动就可以有,可本事这个东西……他都当了二十年废物了,难道是他想有就能马上有的吗?
养活自己,那也得养得活呀,不靠着他娘他哥的施舍,不出十天,他人就饿成干尸。
丢进海里喂鱼,鱼都得嫌干那种。
俗话说得好,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呀!人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呀!
是出了这口恶气,但是被扫地出门一辈子打光棍好呢?还是忍一时风平浪静,换个以后有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机会好呢?
只要不是脑残,应该都会选后者吧!
赵贵一对眯缝眼滴溜溜转了几圈,还是忍下了这口气……嗯,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何况为了未来的儿媳妇,这也不丢人。
他好大哥这个媳妇儿是非娶不可吗?
欸,还真是非娶不可了!
早娶完早完事儿,轮都该轮到他了吧!
赵贵就装作完全不知道这回事,就等着哪天赵春花跟赵富密谋完,领着他去老房子那边看看。
这一等吧,就足等了大半个月,这中间赵富还跑了一次船出海了七八天才回来。
赵贵都憋得要得内伤了,心里还纳闷得很,这个赵富,咋能这么沉得住气啊?
都谈上对象了,还居然还有心思工作?
居然还能一出海就是七八天,也不怕到嘴的鸭子飞了?
好吧,主要是,这年头谁搞上对象,舍得一撒手就是这么些天不见面?
要换作是他赵贵,不得天天都跟对象黏一块儿?别说七八天不见面了,七八个小时不见面,那都受不了一点儿!
好吧,谁让他没对象呢……
赵富也就算了,他能理解他好大哥在这方面,就是块木头,是个没啥情趣的人!
但是,赵春花是咋回事?
就他娘这么一个风风火火的急脾气,好不容易找着了一个称心如意的儿媳妇……
之前要瞒着他没摊开来说也就算了,现在他都知道这回事了,他娘咋还能这么些天,不说跑上跑下去看她儿媳妇,咋连炫耀都不炫耀一两嘴呢?
这完全不科学啊!
这一个个的,是背着他上了什么忍者大学堂是吧?
越是这样,赵贵自然好奇心越重,他迫切地想知道,他这个“神秘”的未来大嫂,到底是哪家姑娘,何方神圣!
好不容易等赵富出海回来了,赵贵就开始有意无意献殷勤,问他哥,结婚这事儿进行到哪一步了?
老房子重新装修需不需要他帮把手?
家里这边要添置啥,需要他采买不?
未来嫂子那边,还有啥困难他能帮上忙的?
要是需要的话,就吱一声。
都是自家兄弟,千万别犯这个客气哦,不然就是看不起他。
这副模样,倒搞得赵富心里都有些暗暗打鼓了,这是咋了?难不成这个混小子还真的是一朝转性了?
只不过,这唬得住赵富,却是骗不过赵春花的。
赵春花心里门清着呢。
老话说得好,都是她肚皮里掉出来的一块肉,横着长还是竖着长,这里肉里有多少条花花肠子,装着多少坏水儿,没人会比她更清楚。
当然,赵春花也没有拆穿他,只是冷眼旁观看着他耍。
反正谅他怎么样,也是翻不了天的。
这小子不就是想套话,想套出陶向予的信息和她家里的情况吗?
虽然就算被他知道了,他小子也不能怎么样,但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对于这个麻烦精来说,自然是越晚知道越好。
赵贵这些天也没有少打听,至于他为什么啥都打听不出来,还能为什么?这其中当然是有赵春花的一份功劳在了。
所有知道此事的亲朋好友,都被赵春花事先一一叮嘱过了,在家里这个混小子面前,闭好这个嘴。
不要透露女方家的事,不要说些有的没的,等时候到了,他自然就会知道。
不闭嘴?
那也随你的便,只是将来要是因此出了什么乱子,他大儿子这桩婚事因此黄了,可别怪她赵寡妇赖上你们家!
噢,还不止是她赵寡妇,她赵寡妇还带着俩小子,一个娶不上媳妇儿的大龄光棍大儿子,一个又懒又馋一无是处的废物小混蛋小儿子……到时候就专门来祸害你们家,吃你们的大户!
要是别人讲这个话,肯定是要引起叛逆的,威胁谁呢?
这是人民公社新社会,要讲律法的!
凭什么你说不能说就不能说?越这样越偏要说呢?你还能真耍无赖了?
可是说这话的,偏偏是赵春花。
赵春花是啥惹不得,了不得的大人物?
那倒不是。
可是,所谓的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怂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不好意思,赵春花,偏偏都是这后者。
稍微了解赵春花的都知道,这人向来是说一不二的,坏是真不坏,可不要命起来,那是真不要命。
公社书记来了,都得怵她三分。
对于这些不要命的,可不论新社会还是旧社会。
不是了不起,只是惹不起。
惹不起,难道还躲不起吗?
当然,这只是一方面,另一个方面,大多数走得近的人,对于赵家的最小的那个混小子,都是看着长大的,他是个啥德行,心里也都清楚着。
要是一般的正常人家,大哥娶媳妇儿,家里要有长嫂了,对于家里的小儿子而言,肯定是件大喜事。
不说乐得忙上忙下、逢人就得说道说道了,起码这份喜悦,也是得发自内心,微微显于面上的。
可这人是赵贵,那就不咋好说了……
赵春花的话,不一定是危言耸听。
只能说,这老赵家的事,能少掺和一点就少掺和一点,这老赵家的母子,能躲远点,就尽量别靠太近了!
于是乎,赵贵空有一颗蠢蠢欲动的作妖的心,但在赵春花的“五指山下”,果真是掀不起什么波澜来。
半个月后,老房子那边里里外外的修葺完了工,赵贵才第一回被领去看。
说实话,是比他心里预想的还要好些。
破天荒的,赵贵那张吐不出象牙的狗嘴,竟没再说出些啥挑剔抱怨的话。
除了给赵富死乞白赖要了二十几块钱,说是自己要额外添置一点需要的家伙什。
赵富这段时间每天都忙得脚打后脑勺,根本没什么时间跟他置气讲理不说,心里也还是想着自己结个婚,就把弟弟“诓”出来住老房子,多少有些过意不去……
二十几块钱的事,也用不着给他们娘说什么,能给就给了,便当作一点补偿。
赵富这个当大哥的,是真心的的,总盼着他能好的。
而要到了钱,没过两天,赵贵就裹了裹自己那几件破衣烂衫,直接拎包入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