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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墨顺着南擎空的目光看过去,发觉石柱下有一处发着光,刚预感到什么,只见善末一个疾掠而去,悬浮在那光团处细细查看,须臾,神情变成了像是重拾到自己丢失多年的重要东西,那般显得十分激动。

并仰头对一侧白墨喊道:“你.....把他弄出来。”

白墨从善末眼里的癫狂与急切,就能猜到那团光是什么。

不用善末请求,他也答应过上夜要聚此人魂魄,他抓起地上的聚魂珠起身走到石柱边缘,石柱内的那团光顿时更亮了点,似乎想从石柱中挣脱出来。

白墨细细打量了下,原来这石柱里全部都是一些魂魄,数以万计之多,那一缕残魂应该是感应到聚魂珠的召唤,才努力爬到了上面,但他却冲不出那层禁止。

白墨眉头一沉,冷然道:“不行,必须先要解除上面的咒术,不然他出不来。”

就在善末六神无主之时,银楚宸突然现身在三角石柱上,将灭世尊主丢到一边,如丢一件弃物般。

一侧崖茂大惊道:“尊主……”

此刻,灭世尊主脸上的黑烟不复,露出了一张五官端正的脸。

银楚宸长身玉立,白衣修竹,清逸出尘,不过眉宇寒霜,万年难融:“冷月无相,三千多年前,天阁十二大者之一,与百君不二世一同竞选天阁阁主之位……败后、不知所踪。”

在天阁太牙阁中,有关于他的记载,每一个重要的人都会留下一张魂力所筑的肖像。

银楚宸过目不忘,自然知道他是谁,原本以为像这样厉害的人,定是找到一块福地自修去了,不承想竟成了眼前这般模样。

冷月无相冷然一笑,道:“没想到,当今世上,还有记得我冷月无相的人,当真叫我有些意外。”

这声音再不像之前那么沙哑难听,之前他使用了幻音术。

银楚宸道:“你布局千百年,难道只是为了报复?”

冷月无相不屑道:“随你怎么想,不过百君不二世终究还是死在了我的手上,也算是报复了吧!”

银楚宸沉冷问道:“你想要的是什么?”

冷月无相眼眸忽然淬上了阴毒之气,狠厉道:“我要零界消失,要世人都死光,死绝。”

银楚宸冷眼看着这个人,目光之中终是显现出一丝嫌恶:“疯子。”

“不错,我就是疯子,一个被零界活活逼成的疯子,当年我什么都不比他百君强,为什么最后天阁要选他做阁主?”冷月无相怒瞪着银楚宸,向他索要答案。

银楚宸却没时间和一个疯子清算陈年往事,自徒手化出一缕红发,递到冷月无相跟前问道:“你可见过这缕头发?”

冷月无相只看了一眼,便移开了目光:“无可奉告。”

银楚宸复又徒手化去手中的红发,看来真正幕后之人,还没打算露面,若有所思半晌,又才问:“杀了所有人,对你又有什么好处?”

冷月无相狞笑道:“干净啊!都死了,都就一了百了的啊!”

这时,善末突然暴喝道:“你骗我,你想大家都死,所以是你杀了他…….”满眼皆是杀意,怒目暴突,再没有之前的妩媚。

冷月无相浑不在意,只听冷哼一声道:“若非我出手相助,你又岂会活到戒日。”

“你骗我……我要杀了你。”善末几近崩溃,仿佛又要疯魔般。

“你是忘记了吧!他虽为我所杀,却是你一口一口将他吞下去的,让他魂魄破碎的人是你。”

这句话彻底击垮了善末,他疯也似的朝着冷月无相袭去,银楚宸却一招挡下他的攻势。

银楚宸沉声道:“解开咒术,我保你魂魄不散。”

此刻冷月无相的腹部已经开始溃烂,而且散发出特殊的气味,那是神武奈何所伤,散发出的特殊的气息。

冷月无相仰头大笑:“笑话,我这种人,留与不留全魂,又有何区别,只要死了,都会坠入化生道永不轮回。”

“还在等什么?”冷月无相突然朝崖茂看去,怒喝了一声。

“杀了他。”

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就在崖茂话音刚落,白墨的瞳孔忽地又变成了三色瞳仁。

这次,白墨毫无防备,鬼怨竟一瞬间控制住了他。

银楚宸自知不好,当下手中催出一柄长剑,朝着已闪身而来的白墨持剑相迎,两人皆是魂元大者,对招自是惊天动地,这一方天地又怎能容他们施展,银楚宸担心伤及无辜,便将白墨引出了山洞。

南擎空没想到崖茂被他捆住还能作妖,忙勉力将自己的麒麟挥出,却没有击中崖茂。

“大家都陪着我一起死吧……”这时冷月无相的身体早已溃烂得不成样子,胸骨毕现,他在跌落深渊前,似诅咒一般叫嚣道,凄厉的声音,一时飘荡在整个圆心空洞之中。

话音未落,善末就已疯魔,拾起地上的聚魂珠,就朝石柱下侧一跃而去,并徒手去撕石柱上的禁止。

在场的所有人都知晓,冷月无相一死,以他精魂铸成的吞灵阵便维持不了多久时间,到那时,里面囚禁的数以万计的鬼魂,定会破阵暴走,魂魄全的自然无恙,可若不全者,只怕会被里面的灵力磁场撕碎。

“他居然……”一侧倒在地上的雀白白看着善末愕然道,“拿自己魂魄为刃……”

善末徒手在巨大石柱上,撕开了一条两指宽的裂缝。

南擎空与血饮还有淮天玄等人,也已看出来,善末的确聪明,这石柱里面封印的是,成千上万的鬼魂,若用魂力根本不可能打开,而只有魂魄,用魂魄倒可以孤注一掷。

但这样,他的魂魄就会被吸进石柱。

南擎空沉眉看着石柱下方的善末,用自己魂魄硬生生将结界撕开,让那缕魂魄穿过,汇进聚魂珠中。

“收进去了。”

雀白白喟叹一声:“竟真有人愿意,舍魂求全。”

于此同时善末的身体有了变化,虽然一身红衣,却也不难瞧出,在红衣之下,微微泛起的金色光点。

紧接着,自善末身体之中,又分离出一道金色人影,在离开身子之际,尽数进到了聚魂珠内。

原来善末身体中还有他人的一魂。

聚魂珠中三魂已聚齐,珠内星星点点,宛然一颗装着银河的玻璃珠,可在一道金黄赤光炸裂而出后,聚魂珠刹那收尽光芒,又恢复成一颗无光的碧墨珠。

一个完整的魂魄已悬浮在善末身后,而善末却犹如死去一般,再无挣扎,直接跌落到了巨石下的深渊。

“你可恨我?”

这时,石柱中却出现了善末的魂魄,他隔着石柱阵结,凝视着悬浮在阵结外的魂魄,颤声问道。

他这一生他从未得到过爱,也从不惧怕被人记恨,可他唯一害怕这人的恨意。

他这般努力地活着,即使成为别人的棋子,也心甘情愿,只不过是想问他一问。

千年了,身体里藏着另一人的灵魂逃亡了千年,偷生了千年,禁锢了千年……

他太怕一个人了,于是雕刻出了数不清的石像,那是他一刀一刀亲手刻出来的,里面有他无尽的愧疚,还有道不完的苦楚,以及永不可原来的罪孽。

可就在刚刚灵魂抽离身体的那一刻,顺着那灵魂抽离走的还有别的,那是让他痛苦千年的东西,他突然觉得自己终于得到了救赎。

自他亲眼所见,他为了救自己死在自己面前起,那东西就折磨着他,他不要他救的,想以命换命将他换回来。

他瞧着眼神暗沉无光的人,有东西便将他的心脏给撕成了碎片,唯有将他融入自己骨血中才能被拯救。

撕心裂肺又如何,眼前七手八脚的妖物,要拽着他的尸体离开,可他却无力阻止,唯有将他融进自己的骨血,生生死死再不相离。

刹那间,脑中红海翻涌,目眦欲裂,他只能将他融进骨血,将他装在自己身体里,再也不要人伤他。

可有东西没有饶了他,一直跟着,不让他安宁,灵魂在身体里挣扎,还没完没了地嘶吼。

他是一个被人嫌弃的脏东西,是遭人唾弃的乞丐,是人人喊打喊骂的瘟神,他觉得自己不该投胎来的。

他不应该被生出来的,没有一个人愿意留在自己身边,父亲不愿意,母亲也不愿意,可……即便是这样,他还是不愿意去死啊!

被人追着打得头破血流,被人吐一脸一身的唾沫,也不愿意死啊!

他只是想偷偷地躲在一个小角落,能喘口气就行,村民都恶心他,那他就躲着,躲不过被打也甘愿受着。

可是他就无比渴望活得再久一点,至少在那个人,还愿意来找他之前要活着。

后来他死了,他却还活着,再后来,他背着两人的灵魂,长长久久地活在这个——从来都不干净的世界里。

善莫盯着前方端立的完整魂魄,喉头酸涩,嘴唇阖动,那个与石像十分相似的魂魄,陌生又熟悉,像那个总是和颜悦色叫他慢点吃,没人给你抢的人,是那个——死也不愿意丢下自己的人!

可好像,哪里又不像,是因那眼神中再没半点温度,还是嘴角的笑意不复存在?

善末那双妩媚妖冶的双眸,赤红一片,几欲血泪哽咽着,重复问道:“你可……恨我?”

结界外的那个魂魄却始终没有做出任何回应,或许是魂魄分离了太久,才魂魄重聚后,依然没有意识。

直到善末的魂魄在结界中慢慢变成透明时,那个魂魄才僵硬地摇了摇头,这让善末双眼顿时一亮,闪烁有光,但他已不能言语,意识也即将完全消失。

来世间一遭,他一直都活得很糟心,如今他终于可以了无牵挂地离开了。

下一世他再也不要来了!!!!

妖灵山中的巨石像里,不知何来的风,从那一排排石像吹过,姿淑摇曳……

数以千计的石像上是细腻平整的刻痕,浓眉大眼,肃穆庄重,一头丝发无一缕不顺在身后,就连耳垂上那颗虎眼石也栩栩如生。

遍地艳红,姿淑瑰丽,天边的金边黑莲,消失了,阵结也消失了。

仿佛清风带过了所有的清平,只是为了送别,送一个可怜人。

善末终是如上夜上尊赐给他的名字那般,有了一个好的结局,至少心中的伤痛已经抚平,上夜上尊也算可以瞑目了。

雀白白将落在地上的那颗聚魂珠收好,转而去扶淮天玄,发觉淮天玄胸腔出无魂元波动,看来魂元受损严重。

“堂主,你伤得不轻,先出去比较安全。”雀白白对淮天玄说道。

淮天玄点了点头,有些惭愧道:“多谢。”

“喂,血饮族长,你也扶一下我啊!”南擎空吃痛着说道。

血饮沉默走过去,将他搀扶起来,语气却不好:“看你说话的口气一时死不了。”

“死不了是死不了,可我这也去了大半条命啊。”南擎空语气轻松,似说玩笑,可血饮却瞧着南擎空的一只腿,自膝盖下的腿软若无骨的拖在地上。

血饮看着这条废了的腿,一时无语,但还是佩服这家伙的乐观。

“不错,丢了大半条命的人先出去。”

几人刚走出洞口,却被暴戾的魂力压迫得寸步难移,白玉狐狸的上空,灵流肆虐,而这一次居然比之前还要暴戾,悬于上空的众人早已被迫退后百余丈。

雀白白缠着淮天玄道:“堂主,抓紧我。”

紧接着勉力催动魂力,将淮天玄化身在了麟凤堂众人之前,而血饮与南擎空自不必说,也已经避让到了三部族中。

白墨被鬼怨操控,体内的魂元竟然运用自如,魂力似乎也强悍了不少。

银楚宸与他对阵多时,竟伤他不得,若他的魂元完全觉醒,只怕银楚宸都不会是他对手。

白墨招招狠厉,均是杀招,只要洞窟之中的崖茂不死,他便不会停止,而南擎空出来之时,给了崖茂一麒麟。

所以在崖茂断气之时,白墨的动作一滞,可银楚宸的杀招已朝他袭来,就在白墨瞳孔中三色瞳仁消失时,银楚宸手中长剑却没有收势,硬生生从白墨胸腔处对穿而过。

所有灵流在这一瞬间消散殆尽,而整个睡卧狐狸上空只剩下他们两人,仿佛整个世界也只剩下他们两人,时间静止,唯有邪侫的风还在喧嚣不止。

白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看着近在咫尺的脸,他心中一凛,好像很高兴见到这张脸:“序……临。”

可近在眼前的脸却没有序临的笑容,他这才察觉那里不对,木然垂首,看着胸腔上的那柄长剑,感觉不到疼痛,只是意识慢慢在回笼。

“路皆是你我各自选择的,注定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原来结局早已注定,银楚宸对他,自始至终都无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