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月亮高挂。
原本这条街巷就冷冷清清，没什么人来往，到了晚上更是见不到半个人影。
铺子后面就是由杂货间改造成的居住间。
江鹤允吃掉了半只鸡，喝了半壶烧酒，哼着小曲，准备脱衣服休息。
结果他刚解开腰带，衣衫半敞，房门便被人一脚踹开。
“哐”的一声，打破了夜晚的静谧。
江鹤允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更没看清来人，只感觉眼前有两个黑影迅速掠过，下一秒，他的肚子就结结实实挨了一拳。
“噗——呕……”
江鹤允被揍得弯下腰，刚喝下去的酒吐了出来。
腹部的疼痛还有酒灼烧食道带来的疼痛，让他五官都拧在了一起。
“你们——”
江鹤允忍着疼痛，刚想开口问清楚这是怎么回事，结果又是一顿拳打脚踢朝他招呼过来。
冲进他屋子的两个黑衣人动手很有章法。
每一下都疼得他头皮发麻，却偏偏精准的避开了他的所有要害。
简单来说，他被揍的很疼，但绝对不会出事。
挨打这种事，以前江鹤允乞讨的时候都是家常便饭了。
即便他搞不清楚状况，也不知道是不是曾经的仇家寻上门了，总之，他蜷缩起来，双手抱头，保护自己就对了。
被踹开的破门开着，一道倩影迤迤然的走了进来，脚边带起了一阵微微的风。
屋子里的闷热被吹散的同时，还夹杂着些许清香。
这清冽好闻的香味，江鹤允很熟悉。
但在他回想起之前，更加熟悉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你这挨打时的动作，很熟练嘛。”
语调透着几分漫不经心，几分冷淡，还有几分轻嗤。
江鹤允愣了下，尽管他还在挨揍，压根看不清来者，但他已经讶然的分辨来出来者：“沈柠汐？”
“嗯，是本小姐。”沈柠汐从他旁边路过，没看他一眼。
其中一个动手打江鹤允的黑影停了动作，搬了一把椅子递到沈柠汐的身后。
而另外一个黑影的拳头仍然在朝江鹤允身上招呼。
沈柠汐坐下后，慢条斯理的整理着衣袖裙摆。
江鹤允想开口说话，但身上实在太疼了，让他憋着气，没法出声。
搬椅子的那人是南驰，对着江鹤允拳打脚踢的是玄烛。
下午沈柠汐改道去战王府，就是去找凤让尘借人的。
玄烛以前就看沈柠汐不顺眼，现在还被自家主子借出去，替沈柠汐办事，这让他心里十分不爽。
他揍不了沈柠汐，还揍不了江鹤允吗？
正好可以把他对沈柠汐的不满，全都揍到江鹤允的身上来。
南驰在屋子里转了一圈，找到了茶叶和热水，替沈柠汐简单泡了一壶茶。
沈柠汐喝着茶，润了润嗓子，这才抬起眼眸，朝玄烛看了一眼。
玄烛总算停下了动作。
就在江鹤允刚想要松口气的时候，他的双手忽然被玄烛反绑在背后，整个人朝向沈柠汐跪在地上，上半身被玄烛压着，脸贴在地上，动弹不得。
嘴巴里传来血腥味，应该是下巴磕在地上时咬破了嘴唇。
江鹤允舔掉嘴唇上的血迹，也不挣扎反抗了，就这么被跪按在地上。
他的目光所及范围，是沈柠汐的裙摆，还有她裙摆之下的那双脚。
这让他有些恍惚，像是回到了之前，他第一次见到沈柠汐那日。
当时的他还是个瘸子，倒在地上被人围殴。
他最先见到沈柠汐的时候，便是她的这双脚，冷不丁闯进了他的视野，连带着他之后的日子都变了。
江鹤允很快回过了神，还是那副嬉笑痞气的样子，看着她的双脚问道：“沈五姑娘，小的这是哪儿做的不好，让您不满意了？这大半夜的都要特地来教训我一顿？”
沈柠汐喝着茶，没和他贫嘴，而是开门见山：“说吧，为什么帮我四姐。”
江鹤允一点也不意外她提到这件事。
但他还想耍无赖：“沈五姑娘，你这就冤枉我了。你也知道今日之事是你四姐在背后搞鬼，你不能找不到线索，就赖我身上啊。”
“嗯，说的有道理。”沈柠汐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头，然后弯唇一笑，看向玄烛，“那就继续打，打到他承认为止。”
这种事，她根本不需要找线索。
若真的是沈诗雪那边的人，她绝对会谨慎又戒备。
而能在她眼皮底下将绣品掉包的，只有她信得过的人才能办到。
所以，沈诗雪是主谋不假，但替她办事的人，只能是江鹤允。
“嘶——”江鹤允倒吸一口凉气，啧啧感叹，这女人是真狠啊。
他也没再坚持，直接承认了：“你四姐给的太多了，没法拒绝。”
一旁的南驰鄙夷出声：“见钱眼开，市井小人，不讲诚信，毫无忠义。”
对于这番评价，江鹤允无所谓的笑了笑。
沈柠汐倒是没什么反应，而是慢悠悠的喝茶。
屋子里陷入了片刻的安静之中。
过了一会，沈柠汐淡淡开口：“一笔银子虽然可观，但用完就没了。江鹤允，你是个有头脑的生意人，应该不会不清楚。”
她将茶杯放在桌面，掀起眼皮，坐在椅子上居高临下的睥睨着跪匐在她脚前的狼狈男人。
“等我四姐把我铺子名声弄臭，让我的生意做不下去，她的目的也就达成了。到那时，她也不会在需要你，更不可能再给你银子，而你只能坐吃山空。江鹤允，流水不争先，争得是滔滔不绝。你只有跟着我，才能保证你这辈子衣食无忧。”
江鹤允看着她那双脚，笑得吊儿郎当：“你四姐给的那些银子，够我潇洒活大半辈子。”
“哦？是吗？”沈柠汐也笑了声，稳然不动的坐在那里，用脚尖托住他的下巴，将他的脸抬了起来。
江鹤允的头发凌乱，衣衫沾了灰尘，跪在地上，双手被反绑在背后，被迫抬头与沈柠汐对视。
他此时狼狈的模样，与端坐在椅子上、矜贵优雅的沈柠汐，行程了鲜明的对比。
沈柠汐的唇不点而红，尤其若有似无勾起时，格外撩人。
江鹤允怔愣的看着高高在上的沈柠汐，在她那冷傲且漫不经心的笑意中，逐渐迷失。
有那么一刹那，他似乎听见自己心跳失序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