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游手里还端着饭碗，看上去正在吃饭。
只是……
看到他碗里的内容物，我沉默了。
军队应该是碰见了非常严重的事情了。
明明我们才离开半个月都不到，就连幸游碗里的饭都变得……这么差劲了？
他碗里几乎没有纯粹的米饭，几乎半碗都是些野菜，甚至连油水都没有很多。
幸游见我一直盯着他碗里，略微有点羞涩，把碗藏在了背后。
这时我才发现，他的耳后没入到衣服里，有一条巨大的划伤。
那划伤甚至都没有结痂。
他的脸色也很差……
“你们怎么回来了？在那边还好吗？”幸游的脸色非常不自然，像是怕被我们发现什么似的，指着姜馨道：“这位是……”
我草草回答：“这是我朋友……”
随后嘱咐着程宵和姜馨，让他们俩把飞机上的物资往下搬一搬。
我哪还有闲心给他讲这些不痛不痒的事儿，连忙把他拉到了一边。
“怎么了！你的伤要不要紧？怎么吃这种东西？！”我一边责备着他，一边从空间里掏出之前自己的自制三明治，直接塞进了幸游嘴里。
幸游被我搞得一愣，轻咬了一口，笑了：“还不知道你会做饭。”
我说：“少转移话题，军队里到底怎么了？”
他苦笑一声：“说来话长。”
“你和小程走之后，我们也没能等到对我们有利的消息，这边也不能一直久等，于是就打算翻过几座山，绕个远路到m城。”
我点点头。
“后来……”幸游叹了口气：“事情都开始变得很复杂，原来我们一路上遇到的那些东西，和你俩走后相比，都是小儿科，几波遭遇战之后我们也损失了不少人……”幸游叹了口气，拳头紧紧攥着。
“具体损失多少人？”
我从来没见过幸游这副样子，看来损失已经惨重到无法估量了。
果不其然，幸游的下一句话吓得我几乎惊掉下巴：“虽然我们已经努力保证了民众的安全……但目前我们整个队伍的民众就只剩下了不到两千人……军队士兵也只剩下了五百人左右……”
！
我震惊了。
原本，我们这一整个队伍里民众大概有将近六千人，怎么会在这短短十五天之内就锐减三分之二？！
我吓得肝胆俱裂：“我爸还好吗？！”
幸游怕我着急，忙答道：“叔叔和大毛都很好，安安稳稳的跟着营地一起走呢……程家的安保人员也在照应……你放心。”
我本来以为军队这边不会出什么太大的事故，没想到这次还真让程宵帮上忙了……
“怎么会减员减的这么厉害？”我仍然对这个伤亡数目十分惊讶。
“唉……”幸游不断的叹气：“从k市出来的人其中就有很大部分是没有车的，这一路上风餐露宿，本来就坚持不太久了，全靠着军队里和大部队里大家慢慢支撑着往前去……但这一路上遇见的事太多，我们从树林里出来的这儿又有不少家庭弃车前行，就是知道了前方不远处就到下个城市了，他们才敢这么做。”
我点头表示理解。
“后来那些人也知道我们要继续翻过几座山，还得将近一个月才能到达之后，也开始捏着仅剩的物资人人自危……”
不愿意分享自己的物资也是人之常情，毕竟比原定的路程近乎多了四分之一，任谁也接受不了再乐善好施了。
估计这四千人里一半的减员都是这么发生的……
我也叹了口气：“你身上的伤……”
幸游幽幽看了我一眼：“这就是剩下的减员原因了……”
一般来说，幸游这种脆皮法师都是躲到后面输出的，连他都得被迫上战场伤成这样，很难想象这场仗得惨烈到什么程度。
“我们遇到了一波丧尸……他们一队大概有一百多个，基本上都是有异能的，其中最可怕的一个，他竟然有智商，懂得埋伏我们，连续这几波偷袭都是趁着夜晚攻击，每次都能攻击到队伍的最薄弱处，我们因为民众太多、士兵太少，应援没有那么及时，就每次都被他们扑中，每次攻击都面临着将近两百人的大减员……”
这种丧尸在末世不算少，甚至当时盘踞在n城外的两百多公里处，也有这样的丧尸聚集地。
听说n城的城主甚至还和那位丧尸领主对谈过。
也不知道是真的假的。
不过这种有智商的丧尸并不算少数，反而是我们直到今天才遭遇上，才是奇怪的事情。
比如说之前我和秦惟在那个商场地下里碰到的‘虫母’，就是有智商的丧尸中的一种。
幸游见我面色越发难看，拍了拍我的肩膀：“没事儿，我们现在都解决了，那个挺聪明的丧尸的脑子里挖出了一个硕大的蓝色晶核，我都没见过那么大的晶核。”
幸游夸张的做出了一个很大的手势：“有这——么——大——一个。”
我看得出他是想安慰我，扯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其实营地里大多数人我已经开始熟悉了，有能烙出香喷喷大饼的北方奶奶，我用了二斤面粉做报酬，让奶奶跟我唠了满满三大锅的大饼。
现在还一直储藏在我的空间里没吃完。
还有看谁都贼眉鼠眼，其实是因为近视眼镜丢了的大叔……
我不知道这次回去还能不能看见他们。
我不敢猜……
我也故作轻松的拍了拍幸游的肩膀：“没事，你们不是还都在呢吗？”
幸游的笑，就在我说话的一瞬间僵硬住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
强烈的不吉预感笼罩着我：“怎么了？有……有人出事了吗……”
幸游低下头：“瞒着你也没用，早晚你也得知道……”
“李山救人死了，崔老师丢了条胳膊……”幸游几乎要流出眼泪：“小菲连续忙了几天几夜，昏过去了两天，现在还没醒过来……”
我原以为，幸游他们作为异能者，怎么也要比普通人能保全自己。
因为上一世，我所认识的异能者们，他们就是这么做的：拿普通人做炮灰、碰见没有利用价值的人就会直接抛弃……
可幸游他们不一样，他们是真的豁出命去在救赎别人。
我临走前，李山还在和我摆手告别，跟我说下次等再见，军队里做的我喜欢的蛋羹都留给我。
崔老师还笑眯眯的推着眼镜，让我赶快回来。
栾菲还依依不舍的把零食分给我，让我吃她最喜欢的草莓饼干。
……
我感觉嗓子眼里堵着一些很莫名其妙的东西。
明明我也知道，这种场面，就算是我和程宵都留下来，也基本没法改变减员的事实……
但我就是很难过。
“别难过，小桐，这个世道……”幸游伸手摸了摸我的头：“别说他们死了，明天我死了也是有可……”
我给了他一拳：“别说这种话。”
“好……不说。”幸游重新扯出一个笑：“你应该现在去看看崔老师，他都成杨过了，我看不知道什么时候得给他配一个变异大雕，说不定还能找到个小龙女……”
幸游的话很夸张，我却仍旧笑不出来。
“你得往好的地方想想嘛小桐，”他指着不远处忙上忙下搬东西的程宵和姜馨：“幸好你们两个回来了，还带回了这么多资源和吃的，你们要是不回来……”
他苦兮兮小心翼翼的从背后掏出了他那个装着野菜和白饭的碗：“我们就得吃这个了。”
我说：“这只是一部分。”
幸游作为部队主力，现在都在吃着这些东西，很难想象其他士兵甚至民众每天都在吃些什么。
虽然以我一人之力能够救助的人的确有限，但能救一个是一个……
做好事，也算是给远在n城的苏熠祈福吧。
听我这么说，幸游的表情越发凝重，低声问我：“还有多少？”
我不敢说的太多，但也不敢说的太少：“大概……”我指着程宵二人搬下来的东西。
那边约有十几箱水、四五十箱泡面、十几箱乱七八糟的肉类零食，这些都是沈冰他们之后下楼时候找到的，应该是趁我们不注意先搬到直升机上。
除此之外，还有不少我和程宵之前在三楼发现的那家做床上用品店的仓库里的毯子、被褥之类的。
我斟酌着说出了一个数字：“我空间中的东西大概还有这些的二倍左右。”
其实这个数字远远比我回来之前在飞机上想着的要交给军队的数目大得多。
我本来是想着，除了飞机上的那些东西之外，只再给他们一些生活用品，反正他们也没办法知道我的空间中究竟还有些什么东西。
可是等我真知道了他们过得这么惨，我是真的下不去这个黑手。
我只能老老实实的把我和程宵在大楼中几乎所有的收获都说了出来。
其实就算是算上我从空间中带回来的这些东西，对着减员以后仍旧如此庞大的将近两千人，也只能说是杯水车薪。
“很谢谢你，小桐。”幸游看着我的眼睛，轻声嘱咐：“不过……我希望你不要把所有东西都交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