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棠枝弯了弯唇,抬步,正要朝沈老夫人走过去,寂静的大厅里突然有人惊呼一声,“沈……沈雅君?!”
所有宾客愣在原地,没有说话也没动弹,宛如一座座鲜活的雕像,气氛却实实在在的发生了微妙变化。
她和沈家前任主母容貌神似,今天在场宾客中定然有人与沈雅君相识,出现这种情况不算奇怪。
沈棠枝懒懒偏头,右手揣在裤兜里,一双杏眸漫不经心地望向声源。
对方是位四五十岁的中年妇女,面貌保养的极好,添上妆,看起来与年轻时差别不大,头发盘在脑后,长相雍容凌厉,给人一种很强势的感觉。
眼神惊诧,瞳孔深处藏着浅显的敌意和厌恶。
“你不是……”死了吗?!
话说到一半,她反应还算灵敏的将后半句咽下去。
沈家老夫人七十寿诞,这样喜庆的场合上,她若把“死”字说出口,便是犯了大忌。
京圈势力决定地位,没人敢惹三大世家不痛快。
沈棠枝看着她,态度礼貌,“这位夫人,我想你是认错人了,我不叫沈雅君。”
女人眯起眼,远远的打量着她,眸底的戒备越发浓重,语气不善,“你这张脸怎么解释?”
危机感战胜理智。
她摆出一副不说清楚,誓不罢休的架势。
强横又咄咄逼人。
沈棠枝眉微拧,刚要回答。
“够了!”薄怒威严的声音在大厅回响。
众人朝高台上望去。
沈老夫人沉下脸色,冷冷睨过去一眼警告道:“裴夫人,今日是老身的寿宴,不是庭审现场。”
霍茯苓忙道:“抱歉,她和雅君太像了,我一时心急,所以才……老夫人莫怪。”
她身侧,裴炳元怔愣许久,像是刚刚回过神。
男人气派儒雅,先对沈老夫人说了几句带歉意的话,然后转向沈棠枝,笑笑,“小姐,雅君生前与我夫人情谊最好,她看见你,不免会想起当年的沈家大小姐,望你见谅。”
情谊最好?
沈棠枝不信。
她粲然一笑,“不妨事。”
站在裴夫人身边,毫无疑问,这位应该就是京都裴家家主,裴花肠子的父亲。
裴天茗用他自己,完美诠释了什么叫基因的遗传与变异。
如果不是事实摆在那,把这父子俩拉到大街上,随便找一个路人,告诉他这俩是亲父子,估计没人相信。
沈老夫人慢慢走下高台,走向沈棠枝,“我想,诸位一定很惊讶,她不是雅君,为何生了张跟我女儿相差无几的脸。”
在场宾客无人回话,等待沈老夫人的下文。
沈棠枝一头雾水,不明白这又是啥新的戏码,眼睁睁望着老人家停在自己面前,握着她的手,年迈的面容慈祥和蔼,高声道:“她是雅君的女儿,是我沈家的三小姐。”
温清让捧着酒杯,神色平静。
宾客们愣住,亦是不解。
众所周知,沈雅君和慕容绍育有两子一女,幺女满月即夭折,离世距今已有十九年。
人死怎可复生?
京圈曾有言:“清风明月,举世无双。”
讲得便是慕容绍夫妇。
宾客中的老一辈人,对沈家这两位再熟悉不过,他们是京都那一代最出色的后辈,何等意气风发……
可惜,天妒英才。
十九年前,沈家在泣桐山的大规模搜救行动,几乎惊动了整个京都。
事件的起因结果自然也没能瞒住。
都说沈家幼女夭折,但这个女孩长得跟沈雅君那么像,细看,眉眼间确有几分慕容绍的气宇风采。
除非是他们的女儿,否则还真找不到第二种解释。
箫断月眉心拧成一个结,似是在冥思苦想某件事,片刻后,眉头骤然舒展开,着急地去看温清让。
男人眸色清淡,好像沈老夫人的话在他意料之中。
箫断月忍不住问:“温哥,你早就知道黎兮是沈家三小姐了?”
“嗯。”温清让捧着酒杯,目光投向沈棠枝那边,“沈老夫人患有癔症,念叨着要见小孙女,棠棠和沈雅君容貌相似,沈铭修请她帮忙,暂时扮演沈家三小姐。”
箫断月挺激动,道:“不是,不是扮演,她就是真的沈家三小姐!”
温清让瞥他一眼,“是假的。”
“……”
箫断月吸了口气,微笑,“黎兮的真名叫沈棠枝,温哥你没忘吧?”
“没忘。”温清让寡淡道。
他忘了这傻子,也不会忘了他家棠棠的名字。
“……”箫断月觉得自己像辅导孩子做作业的家长,温哥就是那小孩,你告诉他一加一等于二,他不听,偏说等于三。
他心力交瘁道:“沈雅君姓沈,沈棠枝也姓沈,还不够明显吗?”
当初慕容绍是入赘沈家,所以他和沈雅君的三个孩子都以“沈”为姓氏。
温清让很执着,“巧合而已。”
世间姓沈的人多了去了。
若棠棠是沈雅君的女儿,她没必要说自己只是被请去扮演沈家三小姐,跟他说实话就好,多此一举的隐瞒,棠棠不会这么做。
再者,他无条件信任沈棠枝。
箫断月脑仁疼。
温哥茶米油盐酱醋茶啥也不进。
“沈家三小姐就叫沈棠枝,我母亲跟我提过一次。”箫断月顿了顿,咂舌,自言自语道:“我说沈棠枝这个名字怎么有点耳熟呢……”
之前在兰桐咖啡厅门口,黎兮说出真实姓名,他就有这种感觉了。
只不过当时并未深究。
温清让略有松动,自小玩到大的兄弟不可能骗他,可棠棠更加没理由要瞒着他。
“没准是同名同姓。”男人思考了几秒,“她不会瞒我。”
箫断月脑瓜子嗡嗡的,“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黎兮自己也不知道。”
温清让:“……”
“别慌。”箫断月信心十足,“待会找个机会把黎兮叫过来,我问她一个问题,立马就能分辨出她是不是沈家三小姐。”
温哥对沈铭修什么态度,箫断月还是略知一二的。
假想情敌变大舅哥,这般悲惨的人间疾苦,一般人承受不起。
而且,据他观察,温哥已经把沈铭修给得罪了,还得罪的不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