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我们，还有其他的哥哥姐姐也来了！”
甘棠忍无可忍地吼道:“淹成这样都敢来，生怕我死晚了吃不上肉吗？”
许颜雾脑袋一缩:“大家，是想帮你才来的。”
“我不需要！”
“你需要！”
面对许颜雾这个犟种，甘棠怒哼一声，扭头就走。
歌莉娅游到乌贼的身边，拿叉子戳了戳它:“傻大个，准备好了吗？”
乌贼用一根摇晃的触手作为了回应。
两位领主用信息素对海洋做了最后的告别，然后纷纷刺向自己的身体，挖出了自己的核心。
生命体飞速消亡的另一头是两颗耀眼的蓝色核心碰撞在一起的璀璨光芒。
那悬在半空中不停闪耀着的光芒像是阵阵回荡的海波，温柔又坚定地向大海呼唤着。
几乎是在同一时刻，海洋里的所有生命都停下了一切动作。
它们沉进自己的精神世界，毫不迟疑地扯下一部分精神体，然后推往光芒的方向。
无数片破碎的精神体化作无数股看不见的纯净精神力，从地球上的每一片海洋和每一条河流汇集于两颗渐渐融为一体的蓝色核心之中。
时间仿佛停滞了下来，只为等待这一场没有回头路的奔赴。
鱼儿们虚弱地沉入海底，愉悦的情绪却流淌在海水里。
“我们呢？”许颜雾焦急抓着冯佳勤的手，“我们要怎么做？”
冯佳勤强忍住立刻献祭的冲动，将歌莉娅传给他的信息告诉许颜雾:“用自己的精神力去链接核心。”
说完，他义无反顾地松开了许颜雾，朝圣一般游向核心的方向。
许颜雾和哑铃对视一眼，后者翅膀一震，迅速去找南羽和白泽雅她们，前者则咽了一口唾沫，颤颤巍巍地将精神力伸向发光的核心。
相连的那一刻，许颜雾就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她想了想，摸出裙子口袋里那个金属小盒子，打开后里面是一张全家福，一家人幸福地笑着。
许颜雾亲吻了一下照片，然后毅然决然地扯碎了自己的精神体。
“确定只需要将精神力连接过去吗？”
哑铃点点头:“你们快点，我先回去了。”
它还是想在干妈身边，不管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我连上了。”
站在尹南身边的凌凌看着那两颗核心。
“它要我们的纯净精神力。”
南与凌兴奋地挥着螃蟹脚:“姐姐要，我就给！”
月兽王张开大嘴，站在水里甩了甩头，大耳朵拍在脸上啪啪作响。
甘棠站得有点远，却也能很清楚地看着月兽王的脸。
她还记得她们杀死的第一只寄生兽。
是被月横用斧头砍死的。
当时血溅了月横一脸，她在旁边躲着，等月横打完，再去给她擦脸。
这次可能得月横来帮她擦脸了。
想着顾月横，甘棠的内心放松了些许。
她深呼吸一口潮湿的空气，精神世界里催动着绯月之地。
绯月之地自从融合进她的精神世界后，精神力的回复速度显着提升，处于召唤状态的时候，速度还会再次提升。
可是需要回复的量也很大啊。
有时候催一下它呢，它也能再挤挤。
但再挤也有挤不出来的时候
比如现在。
甘棠能感觉精神力已经回了个底了，但这点底面对全胜状态的月兽王来说，还不如人家喷着玩的多。
她没有寄希望于海兽们，求人不如求己，就算真输了，她也认了。
“月使，你还可以休息一会儿。”
“休息？还是算了吧。”甘棠摇摇头，“你知道什么叫透支吗？”
以精神体损伤为代价，换取更高等级的力量。
精神世界里，绯月之地加快了运行。
很快，甘棠向前踏出了第一步。
空间悬浮在她的脚下，指尖在空气中一点，海量的月能便出现在她的身边。
甘棠的身体疯狂地吸收着这些月能，丰沛的能量将她堆出了一个强盛的状态。
月兽王也懒得客气，六条腿往前一跃，再小跑几步，轻轻松松就来到了甘棠的面前。
它围着甘棠走了一圈，寻找着可以下口的地方，五色的元素力量则环绕在它的翅膀上。
虽然甘棠的太阳穴正突突地疼，但也不至于让敌人骑在自己的脸上挑衅。
她甚至没有伸出手，直接脑内构建出经纬就将月兽王的翅膀给撕裂成碎块。
月兽王没想到她突然动手，一时间竟没反应过来。
等它吃痛怒吼反击的时候，甘棠已经构建好防御空间了。
没了原来的翅膀，月兽王唤起水流重组了一对，断口的血液将透明的水都染成了粉色。
它不敢再大意，当即拉开身位召唤五行。
新的生命体足够承载更强的精神体，它也不再受限于精神力对同时使用五行元素需要具现召唤的限制。
甘棠感应着围攻在她身边的元素力量，原本密集的防御经纬都被快被压得变形。
她咽下涌上喉头的血，一边用重力限制月兽王的行动，一边用撕裂将元素能量打散。
混乱才是绯红的底色。
既然是绯月位面的能量，那就该属于我。
甘棠放弃了抵抗，居然开始强行吸收那些能量。
月兽王见空间消失，直接扑身而上。
回溯！
甘棠吐出嘴里的血，身体的每一个地方都充斥着极度的胀痛感。
而月兽王站在最初的位置愤怒地朝甘棠一吼，再次张嘴扑来。
“月使大人。”
不待甘棠作出反应，这颗由海洋中的每一个生命的信仰所组成的“海洋之心”飘到了甘棠的额前。
“您会赢的，不要放弃。”
甘棠将它按进精神世界，心里说不上是不是难过，只是闷得很。她甚至没来得及问，歌莉娅是谁。
“我是这个世界上，所有爱你的生命。”
这是她第一次用“你”。
甘棠猛地睁开眼，精神体上的伤被抹去，精神世界被温和的能量充满。
位面的经纬与河流清晰地出现在她的眼前，她的指尖一勾，月兽王便一个趔趄。
月兽王并不想就这么受死，元素能量闪着五彩的光，和月兽王一起围攻甘棠。
在那一瞬间，甘棠觉得自己很渺小，又觉得自己很庞大，她伸出双手，将附近所有的空间全部收进权柄的范围。
月兽王的精神力波动干扰着权柄，但有着海洋之心的加持，甘棠并不在意这点阻拦。
经纬切割。
这是甘棠第一次遇到强大到足以抗衡经纬的生命体，或许是因为五行的庇护，但这次她确实无法利用经纬直接切割。
她松开手，决定加上撕裂权柄。
月兽王顶着血糊糊的脑袋一口咬在空间上，它像犬科一样咬住猎物后甩着头想把空间扯开。
甘棠直接摸出两颗手雷，拔了插销扔进它嘴里。
但这连经纬都割不断的血肉怎么可能被手雷给炸伤，月兽王嚼吧嚼吧就吞了下去。
甘棠笑了一下，那里面她还塞了她的精神力呢。
多线程控制对甘棠来说并不困难，那股精神力进了月兽王的身体后直冲它的头颅，力图从另一端突破它的精神世界。
正忙着和甘棠的空间搏斗的月兽王没能注意到这股精神力，相反，它已经快被甘棠给逼到发疯了。
论面对一个拥有绝对防御和时间回溯的对手有多么地让兽愤怒。
打又打不到，用尽全力打到了还会被读条重来。
偏偏自己的状态还回复不了！
恼羞成怒的月兽王再也忍不下去了，用自己所有的精神力汇起一股巨大的能量，然后一头莽了过去。
时间停止！
月兽王顿在半空中，趁此良机，它体内的精神力被甘棠牵引着攻击它的精神世界。
海洋之心的蓝光和绯月之地的红光相互呼应，精神体层面的战斗现在终于开始。
这几乎是精神体与精神体之间的碰撞，所以一旦展现出哪怕一丁点的漏洞，就会落败在这一战中。
“月使，我承认，你很厉害。”
甘棠恍若未闻，只卯着劲进攻它的精神世界。
“我注视了你很多年。”
“陆兽对你的恶意就是我添加进去的。”
甘棠死咬着牙，身体都在抖。
它似乎是想用言语击垮她，不停地用精神力传递着信息。
“你父母的异变也是我授意的。”
“云京基地发生的事，也有我的影响。”
甘棠憋住眼泪，强压着内心的愤怒:“闭嘴！”
“我就是想看看，这样出来的神使，到底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我作为神使的第一个考验，你满意我给你准备的礼物吗？”
它越挑衅，甘棠却越觉得自己好像冷静了下来。
她甚至还有精力去感应海洋之心。
璀璨的蓝色光芒受到召唤，化作了水滴融进绯月之地中，得到这股助力，甘棠沉下气一举突破了月兽王的防御。
精神力如同狂风过境一般席卷了月兽王的整个精神世界，连同它们两个的精神体一起搅碎。
做完这一切后，甘棠四肢脱力，跌坐在水中。
月兽王本停滞在半空的身体分崩离析，散作星星点点的能量撒进了海洋里。
“赢，我赢了？”
甘棠有些恍惚。
“棠棠？”顾月横尚未痊愈，见甘棠坐在水里，硬是爬也要爬过来。
甘棠没有力气，只能转头应了她一声。
顾萃把顾月横按住，然后跑过来扶起甘棠慢慢走回来。
“我赢了。”
顾萃抿着嘴点点头:“对，你赢了。”
“我感觉好不真实啊。”
听到这话，顾萃的眼泪止不住流:“这是真实的。”
“你怎么哭了？”
顾萃托起甘棠的脑袋，让她看看周围。
无一生还。
海洋之心的能量为什么那么强大。
是因为它们都献祭出了自己所有的纯净精神力。
所有。
甘棠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些浮在水面上的生命，又看着不住落泪的顾萃，腿一软，就跪了下去。
她曾经说过，打赢了就请求女神帮自己回溯位面。
她见了和谐美丽的海洋，见了不生不死的洛璃，还有那一次次出现在自己梦中与自己生离的月横和死别的父母。
这才是她执意提前的原因。
她迫切地想回到过去。
可，这条时间河流中的生命，也是生命啊。
海洋献祭了自己，那些被自己帮助过的人类献祭了自己，就连那只天天只知道讨食求抱的小鸟，都选择了献祭自己的灵魂。
都死了。
“棠棠。”
甘棠站不起来，顾萃抹了把眼泪，继续扶起甘棠。
等走到月横旁边，甘棠才看见她还露在外面的一小截尾骨。
“痛吗？”
顾月横趴在甘棠的腿上:“不痛了。”
你在，我就不痛了。
血月闪了闪，然后光华大放。
曾经出现在甘棠的精神结里的阿依桑斯从水中慢步而来。
她的身后，是一个矮墩墩的小男孩，抱着根短杖，臭着张脸跟在祂的后面。
“女神。”
顾萃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摆出拜见绯月女神的姿势。
她冲顾萃笑了笑，顾萃知趣地退到了一边。
“你又来了，这该死的似曾相识。”
甘棠抱着顾月横，仰着头看她。
“我其实也是一段投影来着，只要赢了谴者之战，我就会出现。”
甘棠哀怨地看着祂，阿依桑斯丝毫不觉得尴尬地笑了。
“我来送你的权杖。”她朝身后挥挥手，“红红，快过来啊。”
“说了多少次了，叫我努洛特啊！”小屁孩无能狂怒，“你就是跟着甘棠学坏了！”
甘棠看向曾经一直用红门形象出现在她面前的努洛特，夸赞了一句:“原来你是个人。”
“什么叫原来我是个人！我才不是人！”
“好的，红红。”
努洛特当场水上蹦迪。
阿依桑斯拿过他手里的短杖，递到甘棠的面前。
深红色的短杖，看不出来什么材质，顶端的圆形月泛着微微的光华。
“在我的想象里，接过权杖这件事应该很郑重。”
阿依桑斯笑道:“权杖和权杖之间也是不一样的，毕竟，成为继承人只是一个开始而已。既然你想要一点仪式感，那么请你站起来。”
顾月横自觉滚到旁边，让甘棠撑着膝盖站起来，再用拜见的姿势跪下去。
“甘棠，恭喜你成为绯月神域执权官，阿依桑斯·域宁的继承人。现在，请接过你的权杖。”
甘棠的手还有些颤抖，但依旧坚定地握住了短杖。
握住的瞬间，甘棠浑身上下的疲惫和精神体的刺痛消失，她稳稳当当地站起，眼神坚定。
她能感觉到生命体和精神体的蜕变，在这一瞬间，她不再受等级的限制，只要她想，她可以看见地球的每一个角落。
她看见了埃尔搂在怀中安睡中的婴儿，看见了守在洛璃尸体前的两只蜘蛛，看见战死的秃鹫依旧站在高高的墙头。
还有那寂静的海底，沉睡着的数不清的生命。
“女神，您之前说，接过权杖就可以回溯地球的时间河。现在的我，可以了吗？”
阿依桑斯眨了眨漂亮的眼睛，然后皱起了眉:“地球位面的时间河吗？有点难度噢。”
“那我要怎么做？！”
阿依桑斯耸耸肩:“你不是第一个提起这种请求的继承人。”
甘棠见她不正面回应，心里着急:“那这个人……”
“他啊，他最后还是选择回溯，然后死了。”
甘棠的表情一顿，艰难地问:“只有这一条路吗？”
“当然不是。”阿依桑斯做出一个高深的表情，“你现在的情况，有两条路。一是用你的能量回溯时间，同时呢你也进入时间河，只是你不再是月使，也不会拥有这一世的记忆。”
这关键的节口，阿依桑斯却闭上了嘴。
甘棠只能耐下性子，故作镇静地接话:“那第二呢？”
“第二啊，第二就是你求我啊，我可以帮你。”她仿佛恶作剧成功了一般笑，“谁让我喜欢你呢。我的小月使。”
几人都有些错愕，不禁交换了几个眼神。
努洛特更干脆，站在旁边白眼快翻到天上去了。
“好了好了，不逗你们了。”阿依桑斯觉得有些没劲地摆摆手，“如果你现在就想回溯的话，只能走我刚才说的第一条路。
如果你愿意等，我可以帮你冻住地球的时间河，直到你能够在保住继承人身份的同时回溯它的时候，我再把时间河解冻。这样你就可以非常轻松地达成你的目标。”
几人再次交换眼神，而后甘棠点点头:“我愿意等。只是我要达到什么样的高度才能符合标准呢？”
阿依桑斯的身影闪烁了几下，她抬手半捂住嘴，娇笑道:“抱歉，投影的时间到了，小甘棠，一会儿见呀。”
努洛特无奈地看着说完抱歉就消失的女人，向甘棠解释道:“女神的投影们性格不一，权杖你也拿到了，记得等会来神殿见女神。”
说完，努洛特也消失在了原地。
确定两神都走了之后，顾萃才弱弱地问:“那我呢？”
对噢。
顾萃还啥都没有呢。
甘棠挠挠头，把权杖递给了顾萃。
见顾萃身上涌出能量，甘棠满意地转身将顾月横抱起来。
“看来，我们还有很远的路要走啊。”
顾月横笑得甜甜的:“我们总会在一起的。”
女神说到做到，如今的地球已经完全停滞，风停水止，寂静无声。
“算上我，谢谢。”
顾萃把权杖丢了回来，然后用治疗能量将顾月横包裹，血肉生长，连蛇发都舒坦地伸展。
甘棠牵着顾月横，空出的手伸向顾萃。
“当然算上了你啊，萃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