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少承低头看她，漆黑的瞳孔里映着她的脸。
“看看那间病房里的人是谁。”
顾水云心中狐疑，却还是听话地上前张望一番。
透过玻璃，她看见病床上躺着一位中年男人，旁边坐着个消瘦的女人在削水果。
厉少承声音冷冽：“躺着的是惠氏集团的董事长。”
“只要你一句话，我就让医院停了他的治疗。”
顾水云浑身一震，厉少承这是什么意思？
停了治疗，他会死的。
男人低沉的声音继续响起：“惠氏已经被厉氏收购。”
“惠家，再也没有站起来的可能。”
再也没有站起来的可能……
顾水云看着女人削水果的手抵着小刀一顿一顿。
一看就是在家里不经常做这种事情。也对，阔太太怎么会动手自己削水果。
一朝跌落云端的感觉并不好受。
厉少承是想让她决定这两人的命运。
顾水云心里犹豫，房里的女人和自己母亲差不多的年岁……
他给她的选择，完全是不留活路。
顾水云凝望着白墙，没有直接回答厉少承的话。
像是感受到了门外有人，女人抬头张望，顾水云这才注意到她另一边的头发竟全白了。
顾水云心有疑虑，“他们知道惠筱虹已经死了吗？”
厉少承嗤了一声，“当然知道。”
养出那样的女儿，这是他们家应得的。
“算了厉少承，我们回去吧。”顾水云垂眸道。
厉少承有些意外，“你甘心就这么放过？”
顾水云摇摇头，“惠家已经付出代价，更何况惠氏也已经在你手里了。惠筱虹的死就是报仇。”
“报复就不必了。”
她侧着身子，侧脸柔和清冷，“有时候活着才是对人最大的惩罚。”
活着的人才会有爱恨嗔痴。
因为溺爱导致自己的女儿骄纵跋扈犯下错误，往后的日子，每一天都会沉浸在后悔和心痛当中。
“顾水云，太仁慈就是一种懦弱。”
“你放过你的敌人，就是在给他们机会伤害你。”
他完全给了她赶尽杀绝斩草除根的机会，她却不要。
他想不通怎么会有人将送到手的机会放走，这女人蠢不蠢？
男人审视的目光打在她的身上，顾水云心头一颤，声音却很坚定，“病房里的人不是我的敌人。”
“他们如果知道自己的女儿是被你的人亲手用枪打死的，他们只会恨你，而不是我。但失去惠氏集团，他们拿什么和你厉少承斗？”
对厉家的恐惧和憎恨只会日夜折磨他们自己。
这是一笔烂账。
她不想再上去踩上一脚。
这不是懦弱。
厉少承静静看着顾水云，倏地笑了一声，“行。”
本以为带她来，让她亲手了结能让她开心。
罢了，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回去的路上顾水云兴致缺缺，车内气氛有些沉闷。
顾水云坐在副驾看向窗外，心中有些感慨，不由叹了口气。
她很久没有坐过这个位置了。
厉少承开着车，没工夫分神照看。
看着她郁郁寡欢的样子，他心中竟有股气无处发泄。
好像无论他做什么，她始终都不开心。